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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你不是寶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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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裴應哲照例是等他爸睡著了,把他爸懷裏的小熊抽出來,準備取而代之。沒想到他爸一個翻身,眼睛瞪得像銅鈴,原來剛剛是裝睡的。

裴應哲一只手裏還抓著熊腿,保持著要扔出去又沒來得及扔出去的姿勢,頓時覺得很沒面子:“看我幹嘛?”

裴小愛拉了一下他的衣角,眨了眨眼睛:“小老板,我能不能抱著你睡覺?”

裴應哲清了清嗓子,不太自然地問他:“我為什麽要讓你抱?”

裴小愛一臉認真地回答:“你說要我做你的家人,家人就是要抱著睡覺的。”

裴應哲把小熊放在枕邊,再一回身就被裴小愛撲在了床上。裴小愛把上半身往上拱了拱,然後腦門咚一聲撞在床頭,床都跟著抖三抖。裴應哲去給他揉腦袋,裴小愛把他按進懷裏,傻笑了一下:“這樣就能把你抱在胸口上了。”

撿垃圾的活了小半輩子了,只抱過一個人。那時候寶寶還很小,從腦袋到腳丫就只有那麽一點點,一開始趴在他肚子上睡,後來掛他身上睡。

撿垃圾的從那時候就覺得,抱一個人就要抱在胸口,因為那裏最暖和,還可以聽到咚咚咚的心跳聲。可是小老板那麽大一個人,比他大了一圈呢,撿垃圾的只能自己往上哧溜一點,才能把小老板抱在懷裏。

抱好了,裴小愛又說:“小老板,我可以給你唱歌嗎?”

撿垃圾的只會唱一首歌,就是《常回家看看》。說實話這“搖籃曲”簡直是裴應哲的心理陰影,每次在街上聽到這首歌,撿垃圾的都很感動,當晚就要帶他回垃圾場看看,嚇得裴應哲膽戰心驚的,以為他爸又要把他扔回垃圾堆裏去……

裴應哲不說話,裴小愛就自顧自的叨叨:“以前哄寶寶睡覺,我都給他唱歌。小老板,你睡覺的時候有人給你唱歌嗎?”

裴應哲沈默了一會兒才回答:“有過,後來又沒有了。”

裴小愛忽然覺得小老板有點可憐。他想,這樣是不對的,小老板不可憐,隨便叫誰來看,都會覺得他才可憐呢。

裴小愛有點不好意思:“那、那以後你又有了,我給你唱歌。雖然不太好聽,嘿嘿。”

裴小愛很久沒唱過了,抿了抿嘴唇開始緊張兮兮地哼歌,五音不全,七扭八拐,勉強能聽出來是《常回家看看》。確實不好聽,魔音繞梁,一般人聽了根本睡不著覺,也就裴應哲會喜歡,還聽得心裏軟塌塌的,小孩子一樣枕著他爸的胸口,又傷心又委屈地掉了幾滴眼淚。

可是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。

他還是“寶寶”的時候,痛了可以哭,難過可以哭。成為“裴應哲”以後,他們不允許他哭,因為他是男孩子,男子漢就應該勇敢、應該堅強。

所以他在新家裏就不敢哭了,就一次,吃飯的時候太想爸爸了,他的眼淚吧嗒吧嗒直往碗裏掉。於是新家裏的爸爸生氣了,摔碎了碗把他揍了一頓,那天以後他就老實了。

他知道寶寶可以哭,裴應哲不能哭,後來他都只敢一個人躲在被窩裏偷偷抹眼淚了。

寶寶枕著爸爸,光是掉眼淚,哭起來一點聲音也沒有。裴小愛不知道小老板哭了,只覺得胸口那片有點濕,他想了想,一定是小老板睡著了,流口水了。

裴小愛頓時覺得自己特別厲害,小老板一聽他的搖籃曲立馬睡得呼呼的,和寶寶一樣呢。如果能找到寶寶就好了,他還想哄寶寶睡覺。

撿垃圾的本來想問:“小老板,我可以親親你嗎?”可是小老板已經睡著了,他猶豫了一下,飛快地低下頭在小老板的額頭上親了一口,啵唧一聲,特別響亮。

裴小愛大大方方地親完,就坦坦蕩蕩地睡了。被親的那個反倒做了賊一樣直挺挺躺了一晚上沒敢合眼,腦子裏都快爆炸了。

親了……?

我被爸爸親了?

我被爸爸親了!

我被!爸爸!親了!

***

說好了做家人,光管睡覺肯定是不夠的,洗澡也要管。寶寶小時候就是他幫著洗澡,他把寶寶裝在一個盆裏,洗玩偶一樣洗他。後來寶寶長大了,一屁股把盆兒坐破了。

第二天裴應哲剛走進浴室,他爸就從門縫裏鉆了進來。

裴應哲想起昨天晚上那個晚安吻,登時渾身上下都火辣辣地燒了起來,再加上這熱水嘩啦啦一沖,整個人紅紅火火像顆燙熟的番茄。

裴應哲惱羞成怒:“裴!小!愛!”

裴小愛理直氣壯:“我也想給你洗澡。”

裴應哲不愛泡澡,喜歡淋浴。裴小愛隔著塊玻璃看了他一會兒,他想,要幫小老板洗澡就要進去,進去睡衣就會弄濕,弄濕就不能穿了。想到這兒,他馬上動作麻利地把自己脫了個精光。

裴應哲直接傻了,眼看著他爸打開玻璃門擠進來。家裏三個洗手間,這個是臥室內置的,面積相對小一些。反正一個人住,裴應哲選淋浴間的時候選了個靠墻的扇形。兩個人在裏頭面對面擠著,幾乎是臉貼著臉,鳥碰著鳥了。

心裏沒鬼的人從容自若,心裏有鬼的人驚慌失措。

裴應哲想也沒想就轉過身,只敢拿背對著他爸。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出聲,過了好一會兒,裴應哲感覺一只粗糙的手撫上了他的肩胛骨,指尖上有點涼,還長了一層薄薄的繭子。

摻著嘩嘩的水流聲,他聽見他爸小聲說:“小老板,你這裏也有一條疤呀。”

應該是他八歲的時候,其實跟著他爸的那些年裏,他算不清楚自己的年紀,這些都是後來回憶起來再推算的。他們被人懷疑手腳不幹凈偷了錢,爸爸說沒偷,就被人追著打。

後來棍子也敲到他背上,棍子上銷了根長釘子,裴應哲肩膀上破了皮,劃了好長一道口子,流了好多血。爸爸抱著他哭,眼淚全滴在傷口上,疼死了。

其實裴應哲一直不知道如何開口,這話趕話的,忍不住試探道:“小愛,你說有沒有可能,我就是你的寶寶?”

裴小愛一秒沒耽擱,特響亮地回給他三個字:“不可能!”

“怎麽就不可能了?”裴應哲奇了怪了,扭過頭看他,也就只敢看那麽一眼。他爸兩手叉腰,赤身裸體,膚色十分健康,像顆剝了糖紙的春光牌椰子糖。

“就是不可能!我的寶寶很可愛的,你一點也不可愛。”椰子糖又摸了摸他的肩胛骨,很真誠地說了一句心裏話。

裴應哲一口氣差點沒上來,一把移開玻璃門把他爸丟了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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